最近有幾篇談「德國教育」的文章,都提到台灣「文憑至上」的問題,似乎看起來德國就沒有這個問題,這讓不少真正在德國生活或求學的台灣人,覺得似乎不是這麼準確。或許,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看。
必須很實際地說,在德國,高學歷還是吃香的
不管是找工作,或者是擔任公職,學歷都是發展的一個保障。之前發生過幾次德國政治人物對學歷造假的新聞,當事人雖都辭職下台了,然而也留下了一個疑問:「學歷真的有這麼重要嗎?」。
我的德籍老公現在正在念大學。
他過去選擇的就是德國非常著名的「技職教育」,而也在工廠從實習開始,到最後20歲左右就能有十萬台幣左右的月薪,而且還是稅後收入。看起來是不錯,但如果用他的例子來舉證說「學歷不重要」,又有點言過其實。在德國因為工會的力量,有許多不到20歲的實習學生就已經能夠領取相對於台灣不錯的薪資,若表現優良,獲得公司繼續聘用成為正式員工,收入就能夠有相當的程度,如果不在城市生活,也能買車買房,過得挺舒適的。
台灣人若看到這樣的狀況,不少都會投以羨慕的眼光,所以「德國人不重視學位」這樣的快速結論就很容易掛在德國教育之上。
但別忘了,我前段文章的前提是「相對於台灣不錯」,但如果在德國想要過更好的生活,或者有更多升遷的空間,往上拿學位還是必須走的一條路。甚至一個2014年的統計,在德國,高學歷(大學以上與拿到技師執照者)與低學歷的薪資差距,高達74%,高於其他工業國家的59%,且這樣的狀況還有著「世襲」的趨勢。
許多走技職教育出身的德國年輕人,不甘於只有領永久固定的薪水,或覺得重複這樣的工作太過無趣,然而若光靠工作年資的累績,在大公司裡面的升遷是會受到阻礙的。因此這些技職學校畢業的學生,下了班繼續進修的人數十分眾多!而德國政府與工作單位,也多半鼓勵這樣的在職進修,只要幾年的時間,拿到了學位或證照,又在原本公司表現不錯,通常都能升管理職。當然也有人放棄這樣的機會,也有些人瘋狂地繼續一直往上修習,就像台灣一樣,什麼人都有。
也有如我老公,決定乾脆「砍掉重練」,回頭讀高中最後一年,補完該讀的科目,考完Abitur(高中畢業考),接著申請想讀的大學。
但因為從技職出身,所以不是所有的大學都能夠申請。然而這還不是最辛苦的部分。如果想「更上一層樓」,除了「能入學」,還得要「能畢業」。德國的大學與研究所是有名的「入學容易畢業難」,每次學期末考試,我老公用功的程度就如同我要準備過去的大學聯考一樣,而且是整整一個半月不見天日地讀書!稍微放鬆一點,就很可能不過關,而三次不過,就直接出局!所以現在他的班上已經剩下三分之二的同學,很有可能這學期開學又少了十位。
想當然爾,這樣的「高標準要求」之下,能通過考驗的,在這社會裡享有比較高的社會地位也是必然的。但德國人不是每個人都期待自己能走這條路,這點,就是與台灣不太一樣的地方。
所以,如果像台灣某些從外頭觀察德國教育的朋友所看到:「德國人沒有高學歷也過得很好啊!」,而得出德國人不重視學歷的結論,也是過於片面與武斷。
單純比較「技職教育」出身
在德國的確也能有一定的收入程度,若要與台灣相比,那的確是台灣技職人很難擁有的「夢想待遇」。但不表示,德國人完全就這樣「雲淡風輕」地看待學歷,在德國和許多國家都一樣,學歷與收入是成正比,與失業率成反比的。
我想,我們應該看「全面」。看社會整體,也會比較貼近於現實與社會公義。
在這個社會的每一百個人當中,如果只有20人擅於讀書或想讀書,我們不只該看那20人的生活,而應該更去想想,那其他80個人過什麼樣的生活,有什麼樣的機會?
而那20人的生活,是否大大優於另外80人,而造成社會不公平的現象?
那不想或不擅於讀書的80人,是否會「被迫」要去拿到高學歷,而無法在原本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?如果他們不想透過讀書這條路,生活與收入還能受到保障嗎?
我們社會制度的設立,是否都在保障這20人,還是所有100人都能得到保護,都能給予同樣的尊重?
「德國教育」之外,更應該去思考的「台灣現實」
我自己算是台灣教育的勝利組,從北一女到台大,再進入台大研究所,看起來一帆風順,但後來也選擇完全不相關的領域創業,學歷證書一次也沒用到。
而我的大女兒,目前將要13歲,她從兩年前就「宣示」自己不念大學,雖然未來還是未定之天,但若她選擇不繼續求學,她也同樣需要找到在這世界上的生存之法。不只要能生存下去,做為母親的我,當然甚至希望她能實現自己的夢想,擁有精彩的人生。學歷,是其中一個重要的選項,然而並非對每個孩子都一樣。
沒有一個國家的制度是完美的,都有他們被羨慕之處,也有被罵到臭頭的地方。很多台灣的朋友羨慕我們家住在德國,能讓孩子受到不同的教育,然而,過去在台灣的教育,也給予我這位在異地生養孩子的母親許多珍貴的養分。
身為父母,我只能用心去觀察我的孩子們所適合的教育模式,敲擊我自己的腦袋,不用同一套思維去要求每個孩子。
至於他們未來的生活,我也只能趁現在的每一天,努力教育孩子們多方面建備自己的能力,不單求學歷,更重要的還有生活的能力,處事的智慧,實現夢想的毅力與抗壓力,這些,才是能隨處帶得走的實力。